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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本身一體多面,看的人觀點不同,解讀的面向與感受也會不同

所以故事讓每個人講起來就有不同版本,但....事實呢?



身上的燙疤,只要穿短袖短褲或低胸一點的衣服

看見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好奇的問由來?

不熟的人我會回答:小時候燙到的,輕描淡寫的帶過,熟一點的朋友才會交待一下由來細節

媽那天又在別人面前提我燙傷的經過,老實說聽了非常不舒坦

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她說這個她認為的故事,外人面前我不會多說

但心裡完全沒辦法接受認定她長年說的這個版本


媽說:不只我被那桶熱水淋到,姐也一樣被熱水潑到,爸也有被熱水濺到

媽還先幫我沖冷水,換衣服,急救處理,也花了很多錢手術整形

一樣有被燙到,姐就沒事,我卻這麼嚴重!可能是我皮膚不好的關係,運氣也比較差


小二那年冬天的星期六晚上,媽在浴室忙著輪流幫我們一起洗澡

因為星期日大舅說要來帶我們去陽明山看花

姐和我洗好澡後開心興奮的拿著媽買給我們的新外套

在房間和客廳奔跑,客廳的電視撥放著黃金拍檔的七先生短劇

整個屋子都是歡樂熱鬧的氣氛~我和姐開心的來回奔跑嘻鬧

姐跑到客廳去,我追在她後面從房間跑到客廳時

撞上爸手上提的那桶準備拿去浴室倒的熱水,從我脖子以下淋下去

當下整個靈魂被那桶熱水淋的快出竅了,隱約只記得爸的大喊和周遭的慌亂

接下來我整個身體不斷發抖,被媽媽抱著在浴室裡剪衣服、沖冷水

接著塗完牙膏塗醬油,慢慢的我開始有痛覺,浴室裡伴隨著水聲,加上我淒厲哀嚎的大哭聲

衛生衣黏在我皮膚上扯開的撕裂感,那些有的沒的液體倒在我身上的灼熱刺痛感

到後來奶奶拿來給我敷的草藥,那點清涼根本沒有減少舒緩那桶熱水淋在身上的痛楚感

甚至用大哭都無法止痛,無法告訴爸爸媽媽姐姐妹妹,我身體到底有多痛?

然後全身被包著躺在床上不能動,忘記過了幾天後,我被送去醫院躺了一段時間

換藥敷藥好痛,除了床邊不眠不休照顧我的媽媽和看天花板花紋

整間房好無聊好冷清,大舅舅是我記得的唯一訪客

媽怕我無聊,分散我換藥會痛的注意力,偶爾跟我說爸和姐和妹和弟在家的趣事讓我笑


也忘記在醫院住了多久?9歲的我天真的以為出院後身體所有的痛也會結束?!

開始結痂的疤每天都癢得我快抓狂,不易排汗、體溫高得常覺得身上一團火在燒

一曬太陽身體更像千萬大軍螞蟻在狂咬,好幾次為了止癢舒服常抓得破皮流血

傷口結痂後又抓,無止境的一連串循環

身體的痛癢難受,在學校被調皮的同學取笑捉弄,圍著我喊鐘樓怪人

精神和情緒也飽受折磨,常常做惡夢,夢裡那桶可怕的熱水不知道重覆在我身上倒了幾次

沒有朋友可以聽我說那種感覺有多痛?連我自己也無法形容

沒有心理醫生輔導我該怎麼處理負面情緒,只能任由自怨自艾自卑的過日子

不斷的問,為什麼?這些苦痛的折磨意義到底是什麼?我想破頭都想不出來


國中畢業時,兒童燙傷基金會補助幫忙我接受手術整形

手術前一晚抱著滿滿的期待,開心手術完成後就可以和身上這些難看的疤永遠說再見

好幾個小時的手術時間,媽媽、二舅媽在外頭等著,手術快完成時不知道是麻藥退被痛醒了

只是沒想到我的期待又一次的落空,割掉的疤又隨著肉增生

小小的改變是疤痕變得平坦些,沒有手術前的凹凸不平、不美觀

手術的復原延後出院的日期,因此放棄公立高職的撕榜日

接連的打擊與不甘心,痛苦了好久好久一段日子

拆完線的隔天就到工廠去打工賺錢,開始半工半讀的生活


住兒燙病房的那幾天,社工告訴我隔壁房的一位小男孩是拍兒燙公益廣告的主角

當我看到他全身穿著壓力衣行動蹣跚的復健,只露出眼睛、鼻子、嘴巴的洞

卻還能笑的這麼開心燦爛的天真,才發現自己其實夠幸運了!好像也就沒那麼痛了!


最記得過世的外公,每次從雲林上台北來一定會叫我過去坐在他旁邊

看看我手臂上的疤有沒有平了點?還會幫我輕輕抓癢!那關心讓我好感動!

家人們,姐姐妹妹弟弟,年紀相仿,安慰不了我

媽媽,照顧我已經夠累的了,再跟她哭訴,多增加她心裡負擔

爸爸,一直以來除了父親對女兒的疼愛外,他對我很明顯的多了份欠疚

但我可以很誠實的說,從被燙傷後到現在,心裡除了不斷怨過老天爺不公平外

對於家人或任何人,我從沒怨過!也沒什麼好怨的

這場意外是自己不小心造成的,是我命運躲不掉的災難!真的!



雖然當時才9歲,也許時間和其他細節記不清楚了

但人物、場景、出場序、情節我歷歷在目的深刻清晰

以前每到個新環境、認識新朋友、同事問我

我再怎麼想忘記,也難免被問,得說一下這故事由來

但不是很喜歡一次次的跟別人說故事,疤是不痛不癢了

但心裡的傷口,好像還沒到完全結痂的那天



所以一次次聽到媽跟問的人說她認為的那個版本的故事

心裡真的非常不舒服,也許會有人覺得我太在意,事情都過了這麼久!


但這感覺很像是....

如果你一段感情被對方背叛狠甩,對方卻跟大家說是因你背叛而分手

或者在公司莫名的替同事背黑鍋被迫離開,同事卻到處造謠是你畏罪離職


你,做何感受?

我就是幼稚,無法不在意這些事實!


我的故事影像裡,姐姐不在事發現場而是在客廳,爸爸的腳有被潑出的熱水濺到

那整桶熱水,我幾乎獨享!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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